第期
穷老伯与财神爷
◎毛小玟
快收摊了，还剩几条鲤鱼没有卖出。阿莲望了一眼略显萧条的市场，心里着了火，无奈地转过头问旁边的菜贩：“嫂子，今天卖了多少钱？”
“才四十多块钱呐。”柳嫂子拿起一棵白菜，生气地往摊子上一扔。经这一震，那棵白菜顺带着另外几棵掉落在了地上。阿莲急忙过来跟柳嫂子捡白菜。俩人相视而笑。
这时候，一个老伯来到了阿莲的鱼摊前。
“老伯，买鱼啊？”阿莲特别兴奋，“我这鱼可新鲜呢！看看，个顶个儿活蹦乱跳的。”
“哦——我，我看看。”老伯点头又摇着头。
“买两条吧！”阿莲不想错过机会，“给你便宜点。”
老伯瞅了一眼阿莲，尴尬笑了笑，避开阿莲的眼睛，赶忙低下头，继续看大盆里那些蹦跳着的鱼。
老伯大约六十多岁，背微驼，一只手里攥着个发白的蓝色布兜，一只手不住地捏着衣角。他在盛着鱼的几个大盆子前走来走去。
“都是活鱼？”老伯盯着鱼盆，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鲜着呢！”阿莲得意。
“咋都活着？”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老伯忙补充道，“没有刚刚死了的？我想买两条。”
阿莲很不痛快——是老糊涂了吧？死的还比活的强？
“再等会儿……”老伯转身去了柳嫂子的菜摊，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却不买。
“你到底买还是不买？”柳嫂子有些不耐烦。
“不买。不买。”老伯又转回身走向阿莲的鱼摊。
“有戏！”阿莲暗暗高兴。
不料，刚走两步，老伯忽又转过身，指着散落在地的白菜叶，问：“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拿去，拿去。”柳嫂子扬了扬手，哭笑不得。
老伯异常兴奋，朝柳嫂子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他吃力地弯下身，慌忙往蓝色布兜里装菜叶。
阿莲与柳嫂子对视一眼，又一同看着喜滋滋弯腰拾菜的老伯，脸上都露出了不解。
老伯拾完菜，立起身，再次道了几声谢，又来到阿莲的鱼摊前。左瞅右看。
“老伯，带两条回去吧！”阿莲真诚地说，“照来价给你。”
老伯只摇头。他的眼神里，像饿猫看见了鱼似的喷着闪烁的光。
最终，老伯说了一声“谢谢”走了。
“鲤鱼怎么卖？”第二天，阿莲刚把鱼卸下，一个男子过来问价。阿莲介绍了价格，说：“要的多，可以便宜点。”
“给我来80斤。帮我装到车上。”
阿莲先是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哎。”阿莲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捞鱼，上秤。整整80斤鱼，阿莲动作麻利地搬到了男子开的宝马车上。接过钱，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是初一。”柳嫂子凑过来，“你遇上‘财神爷’啦！”
阿莲蹬一脚柳嫂子：“啥财神爷？顶多算是个豪客。”
“你说，是个什么人呢？”柳嫂子很好奇。
阿莲回答不出来。想不到有这么好运气，更想不到的是，在以后的初一和十五，“财神爷”都会来照顾阿莲的生意。后来才知道，“财神爷”摊上了麻烦事，请来道士念符消灾。道士告诉他，每到初一、十五，要买鲤鱼去东江放生，直到灾难免除。
那个拾菜的老伯，偶尔会来看看阿莲盆子里的鲜鱼，照样是只看不买。
有一天，老伯一早来到阿莲鱼摊，说老伴儿生日，想买一条新鲜鲤鱼，亲自下厨做给她吃。他问了问价格，本来满心欢喜的他，双手拽紧衣角，又犹豫起来。看着盆里的鲤鱼活蹦乱跳，他狠狠心说：“买！”于是，拣条小的递给阿莲。
“老板娘，照旧，打包上车。”阿莲正在为老伯称鱼，“财神爷”兴冲冲地说道。“好嘞。”阿莲称好鱼，交给老伯。
“财神爷”偏头看见老伯，露出了惊愕的眼神：“爸，”他愣了几秒，尴尬地问道，“您买鱼？”
“你妈今天生日。”老伯淡淡说道，转身要走。
“财神爷”赶紧拉开皮包，取出一沓钱塞给老伯：“爸，拿着。”
老伯推开“财神爷”的手：“再穷，也不要你的钱。买几条鱼去放生，你就心安理得了？”老伯指指天，语重心长地说：“君子应取财有道！”
财神爷的脸倏地涨得通红。他指着盆里两条大鲤鱼。对阿莲说，我今天只要这两条鲤鱼！
阿莲戳在那，张大嘴，半天反应不过来。
（原载.6.18日《羊城晚报》花地板。穷老伯与财神爷-羊城晚报·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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