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晚报半生晚报

猫儿胡同·第辑

一声晚报半生晚报

下午4点多,76岁的杨秉诚老爷子,身着一身蓝色的建设服,骑车经过天桥十字路口。他就住在天桥西北边,赵锥子胡同里。

马路中间是圈起来的地铁工地,老爷子没抬眼,似乎地铁与他的距离太远了。他卖北京晚报,已经26年了,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大年初一,从未落过一天空。他坐过一次地铁,当时北京地铁的票价是1块钱。

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小狗。每天下午他都会送完报纸后,出现在天桥市场斜街南口,放下自行车,怀里揣着小狗,一声声喊着“晚报”,卖剩下的报纸。老人,建设服,小狗,漂亮的报纸种类字体,破自行车,老北京的天桥。

离着老远,老爷子就抖搂着报纸给人家看头版大标题,“涨工资了啊。”这一天,北京晚报的头版头条消息是“企业退休职工养老金人均月赠元”。这个消息让今天的北京晚报格外好卖,卖报的杨秉诚老爷子和买报的人们都面带喜色。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个消息,跟杨老爷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因为他虽然76岁早已过了退休年龄,但他没有户口,更没有养老金。来吧,故事开始了。

中午12点,永安路邮局二层,这里是分发报纸的房间。下午2点北京晚报送到这里,杨老爷子则早早过来,和大家聊聊天。星期六街上买报的人稍少,老爷子拿了40份北京晚报和10份法制晚报,认真地将北京晚报的副刊版面和新闻版面插在一起。他看到头版养老金上调的消息,放心了,今天报纸肯定好卖。

两点刚过,老爷子骑上车,开始送报纸。跟着老爷子,从永安路邮局,经阡儿胡同、腊竹胡同、大川胡同、永安路……

出发。

沿途有狗——

有猫——

也有鸡。

走了一大圈,这些地方有的人跟老爷子订报,也有的人肯定买报。而老爷子一路吆喝,那声音洪亮,显得年轻,盖过一旁汽车的发动机声。这一路,老爷子随停车随给路人拿份报纸。

其间,老爷子回到家里,带出了他的小狗。他的家是一间小平房,中间打了隔断,他和老伴一间,28岁的儿子住在另一间。杨老爷子是48岁老来得子。

他的小狗则是年前,天桥市场斜街南口那里一位老太太送给他的。当时老太太的一条小母狗生了小狗,找到了杨老爷子,“她跟我说,家里下了小狗,但是不想养了。看我天天在这里卖报,人挺好,就把两条小狗送给了我。”

一条小狗被老爷子送给了亲戚,一条母狗则从此伴随着他。这条母狗现在又下了两条小狗,“小雪”因为身材娇小,每天被老爷子带在身边。老爷子送完报纸骑车回家,带上小狗,继续去天桥摆摊零卖报纸。

路上还碰上了“小雪”的亲爹,也是住在天桥附近的一位女士,养着的同品种小狗。老爷子忍不住抱过来喜欢一番。

到了天桥,这一天的旅程就剩下回家的一小段。我看了一眼手机软件,骑车一共11公里。北到两广路,南到德云社,东到金鱼池,西到南横街。

老爷子这两笔字,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能写出来啊。

杨秉诚老爷子,祖籍河北安国,爷爷是个教书的私塾先生,写得一笔好字。他则生于年的四川,父亲是国民党中校副官,当时在沈阳打仗。很小的时候,他跟随母亲从四川来到了北京,家住在正觉寺附近,也就是现在护国寺附近的正觉胡同。人民剧场大家都知道吧,就在护国寺街,杨老爷子说,刚解放那会儿,那里有个炸油饼的小摊。后来发生了火灾,烧了三天三夜,把那一片都烧平了,才在废墟上建起了人民剧场。

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曾经带他去沈阳找父亲,当时抗战已经胜利,父亲安排他们投奔了一位起义的老战友,也就是加入共产党的战友。这次去沈阳,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小疤——因为淘气,爬沈阳城墙的时候摔着了。

解放前,父亲退役了,回到北京的家里,被安排到护国寺附近的第七文化馆工作,一年后调往长春堂药店,公私合营后,长春堂药店并入了xx堂,就是那个有名的药店。为什么不写出来?文革恩怨,您往下看吧。

杨秉诚则在弘善寺小学、男13中读到了初中毕业。上小学时候的杨秉诚,爱好练字、画画、音乐,中学时候还给班里足球队守过大门。小学毕业的时候,上海电影学院曾经来招生,杨秉诚参加考试,但被看榜的父亲告知,榜上无名。但几天后,他听到一起考试的小伙伴说,他考上了,只因为发在第二榜,可能父亲没有看到。杨秉诚找到工作人员处,说明情况后,工作人员也很无奈,因为名额有限,你不来报到,下一个人就来了。最终,工作人员给他单独安排了一次补考,让他唱了两首歌,却并没有录取他,“大概是工作人员为了安慰我,才象征性地安排了这次补考。哎,如果这次考上了,我的命运也就不一样了。”

年,杨秉诚家搬到了小蒋家胡同,即现在前门东南边的小江胡同。初中毕业,他来到北京电子管厂钨钼分厂上班,作为一个普通工人,眼看着厂房盖好、开始生产。北京电子管厂即厂,当时还是军工保密单位,写信都是“23号信箱”。对了,他在男13中的时候,还有一个同班同学,姓邓,文革的时候……老爷子说,不许攀附名人。

年,在电子管厂,杨秉诚犯了一次错误,被拘留了15天,因为他捡到了一块废铜,卖了钱。这块废铜,改变了他的一生。今天想起这件事情,杨秉诚说,这是因为家里穷,而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且不说那是不是一块废铜、家里生活的困难,总之只要有个大帽子,就够你受的。当时的社会早已准备好了无数的大帽子,他的行为被定义为挖社会主义墙角。

拘留15天就完了?没那么容易。杨秉诚被工厂除名了,从此被人当成了坏分子,并被安排到新都砖瓦厂工作,后又调到天河化工厂。年,他看到了路边的标语,国家正在招兵,于是,他参军来到了新疆,感觉很光荣。“后来才知道,这是社会为了清除有绽儿的人。”所谓“绽儿”是北京话,意思是瑕疵、污点。

然而到了新疆,他才知道,他们当的不是兵,而是筑坝工人。和想象中差距太大,四五个月之后,他和当时20多个一起来到这里的同伴,一起坐车回到了北京。让他必须回家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父亲被打为历史反革命,全家被轰回河北安国老家。

反革命的罪名谁也担不起,回到北京的杨秉诚,为父亲的事情,找药店等单位,寻求解决。本来问题已经解决,但就在年手续即将就绪的时候,文革前的社会动荡开始,不仅全家没能回到北京,他自己也在不久之后,被打成了“为历史反革命翻案”,在北京第一监狱关了7天。

(时间已久,老爷子回忆的年份可能略有误差。)

穿大街,过小巷。

随后他又被武装押解回新疆,这次工作地点变成了煤窑,每天背煤。干了两个月的时候,负责看守他的老人,得知了他的情况,跟他悄悄约定,让他跟管事儿的人说,要请假买东西,趁着夜里逃跑。

周围是茫茫沙漠,往哪跑?老人给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说当年当兵的时候,他们曾经走过那条路,大概六七天,可以走出沙漠。他没带着任何食物和水,第三天的时候,他晕倒在沙漠的一个沙坑里。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30岁上下的姑娘。这是个生产建设兵团的四川姑娘,杨秉诚将自家的遭遇跟姑娘一说,姑娘直掉眼泪,随后让他等候,姑娘则跑回兵团,给他拿来了十多个馒头和一壶清水,还给他指了路,介绍他前往车站,找自己的朋友。“她叫李租玲,她救了我一命。也许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见她第二面,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她。”

边走边和杨老爷子聊,杨老爷子还得吆喝晚报,还得跟老街坊打招呼。

带着这点儿干粮和水,杨秉诚继续在沙漠里跋涉。很快,食物和水也用尽了,“你们没有体会过在沙漠中独自行走的那种绝望。四周围全是沙子,看不到一个人;每天白天太阳能烤死人,晚上又能冻死人。”一步一陷的沙地,更加速了他的绝望,他不知想了多少次,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但就在他被女知青帮助后的第五天,他突然看到了远方的黑烟。朝着黑烟的方向又走了一天,他终于来到了火车道旁。在沿线的火车站,他找到了女知青介绍的四川朋友,这位热情的朋友,给他带上了馒头、四川腌辣椒,指引他走到哈密,那里有通往北京等各地的火车。

张一元的工作人员也买老爷子的报纸。

来到哈密,他兜里虽然有钱,但前途未卜不敢乱花,舍不得买火车票。好在看到了一个卖葡萄干的人,带着几大麻袋的葡萄干赶火车。他跟这人商量,帮人家扛些麻袋,让人家给他买张站台票,以便上车。对方答应,他就这样蹭上了火车。在火车上,坐在他对面的人去吃饭,让他帮忙看着行李;几次之后发现,他根本不吃饭。二人一聊,这位好心人得知他的情况后,管了他在列车上的几顿饭。就这样,终于来到了兰州,那一天是大年三十。

永安路边内衣店,买老爷子的报纸。

又经历几天的行程,兜里的钱发挥了作用,他终于回到了安国老家。母亲看到她的瞬间,哭了。他脸上皮掉了一层,鞋底已被磨破。好在一家人团聚,从此,他在家里随家人务农,熬过了文革岁月。

再次回到北京,是文革结束后的年。他来到了xx堂药店,找到了当年造反派的头目——老爷子说,这个头目当时已经是营业部的书记。他名叫sunchunyu,见到杨秉诚的时候,愣了一下。杨秉诚上前问到,不认识啦?我父亲的事情,该平反了吧?

“这事儿,坏就坏在几个人的身上。”当年若不是造反派揪着杨秉诚父亲曾经是国民党的老账,一家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几句话不对付,对方放出话来,你再闹腾我就找人抓你。杨秉诚真就回家了。下午,他再次来到了办公室,“我把家里托付好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解决,我就不走了,等你叫人来抓我。”

对方改口了。“秉诚同志,上午我们不了解情况。”不了解情况?当年闹腾完了,现在都忘了?不知道这样的人在生活中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活到了现在。人在做,天在看。好在,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户口,回到了北京。这也多亏一个朋友帮助,在西三旗找了一间农民房,有了房子,就能落户了。杨秉诚松了一口气,“回想起那个时代,真是恐怖。”

后来药店还把他家搬到了赵锥子胡同,方便上下班。但是,杨秉诚本人的户口,却迟迟没有办理。后来他为自己奔走,新疆当地认为他失踪了,死了,杨秉诚已经被注销户口。而北京的第一监狱,答复更简单:他是被群众扭送来的,不是公检法审判的结果。我们这里没有档案。

没有就没有吧,生活总得继续。他来到了崇文职工中学的三产公司,跟着公司做些工厂设备的生意。在别人的介绍下,他与比她年轻近20岁的承德妻子结婚,所以他今年虽已76岁高龄,儿子不过28岁。

走着走着,老爷子跟老外还打了招呼。老爷子这一路,老外要给他照相,他挺高兴地让对方拍下他骑车卖报的情景。几年前,老爷子听说自己照片出现在大栅栏,到了一看,原来是一个摄影展,一位意大利摄影师拍下了他。

也是由于没有户口,他走到哪里都是临时工。80年代后期,他曾给位于体育馆路的体育报社送报纸,骑车带着几百份报纸,大夜里直奔德胜门。这样的生活实在颠沛,他最终走上了卖报的道路。理由是,当时干什么,都有人管,只有卖报纸没人管。

妻子则被街道照顾,安排在托儿所工作。杨秉诚卖报纸和邮局熟了,妻子也落到了邮电局上班至今。由于工作认真负责,邮电局特别照顾,将妻子的后顾之忧解决,退休后,她能享受北京的退休工资。这是后话。

后来邮局也出了新规定,您卖报纸,必须买一辆邮局的自行车,块钱。一辆普通自行车应该多少钱,您心里一定有数吧。没办法,买吧。平安了几年,北京开始有城管了。邮局说,买邮局的三轮车,就可以摆摊卖报,于是,块钱。

这辆小车用了一年,又变了,骑自行车卖报没人管,用小三轮摆摊不许。“综合执法的拍着我的小摊说,你不就是个臭卖报纸的吗?我让你卖你就卖,不让你卖你就不能卖!我也跟他拍着小摊说,我卖的是国家的报纸,凭什么不让卖!”急也没用,杨老爷子只能找邮局,要来了一辆淘汰的旧自行车。

卖报纸的好日子,出现在年前后。别看现在杨老爷子早晚加起来每天只卖百十来份报纸,要知道在十多年前,他一天就要进份北京晚报。车前车后装满,每天要拉两趟。如果天气好,晚上9点前所有的报纸都能卖掉。如果赶上刮风下雨,报纸没卖完,他会在午夜前到前门附近继续吆喝。一个月的收入有了元,生活该改善了吧?没戏。孩子户口也不在北京,得交借读费。

这辆自行车现在杨老爷子还骑着,仔细一看,车子是邮局绿,但前叉子是黑的。“摔坏啦。当年拉着那么多报纸骑车,每年得摔个十多回。”骑车摔跟头,很痛苦吧?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让你说不清楚。

这么说是因为杨老爷子身体很好,卖报26年,他说自己从没有得过什么大病,包括感冒。十多年前,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腰疼,每天只能罗锅站着卖报,实在扛不住,去医院照片子,腰椎间盘突出。要做牵引,一次多块钱,还不一定多少次能有效果。老爷子琢磨,自己没有医保,收入低微,算了,不治了。

老爷子是去送报纸,不是修手机。他没有手机。

忍着疼了半年的腰腿,一天夜里,他与妻子在虎坊路旁等电视报。拉着一车报纸骑到万明路的时候,旁边突然冲出来一辆车,撞上了他,自行车后拉的报纸全都砸在了腰腿上,肇事车还跑了。本来就有病,这一下可完蛋喽。结果杨老爷子站起来,抖抖土,发现腰不疼了,腿也不疼了。至今十多年过去,从未再犯病。

劳动人民身上发生的神话,超越一切宇宙科技,包括中医。“我有时候嗓子不舒服,但只要推车上街喊一句‘晚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下雨的时候,他就躲在旁边的商店屋檐下继续卖报。虽说是街头一景,但今天的杨秉诚,偶尔也会遇到冷嘲热讽,被路人讥笑。一旁一起聊天的大叔说,前两天在车站,听见几个人聊天,说那个卖报的老头,受累的命,可怜巴拉。大叔听不下去了,“我打断他们,跟他们说,老爷子站在这里,卖卖报纸,义务之路,身体还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医院,帮助杨老爷子给小狗治病,都没收钱。老爷子很感激大夫。

杨老爷子更是心宽,早已数不清多少次被车撞,从没要过人家赔偿,并且打心眼儿里感谢那个撞好了他腰椎间盘突出的逃逸司机。这26年尤其是推车卖报之后,杨秉诚老爷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天桥。陶然亭、天坛公园,近在咫尺,几十年都没去过;上一次坐地铁是趁着上午空闲去找老妹妹,当时的地铁票价还是1块钱一张。

穿惯了建设服,杨老爷子这么多年也从没穿过别的衣服。您现在在天桥市场街南口看见他穿着的这身,是文革前的。“没什么理由,就是习惯了。我还留着两三套全新的呢。”熟人开玩笑,都说他得把这身衣服穿进棺材里去。

真正有多苦,也得是老爷子自己才能说清。他说,自己每天的饭食,中午两个烧饼,晚上烧饼两个,配上点儿小咸菜。老爷子每天都在留学路的两家店买烧饼,卖报纸路上就解决吃饭问题了。烧饼店也照顾老爷子,不仅7毛的烧饼卖给他5毛,还经常不收钱,“这老爷子,这么大岁数,每天辛苦卖报纸,我们愿意照顾。”

烧饼递到老爷子手里,经常还不收钱。不收钱不行,老爷子拿出一份报纸,扔在了柜台上;可是还没来得及扶正车把离开,店主小伙子就跑出来,把报纸扔回了老爷子车筐。

小小一条留学路,好吃的东西真不少。路边的白水羊头,每天会把碎肉、骨头渣子送给老爷子,家里的三只小狗从此吃喝不愁。

留学路的白水羊头。

孩子上中学那几年,是他觉得人生最艰难的年代。本来收入就少,自己又有一段时间胸口发闷,人也消瘦。虽然坚持着每天卖报纸,但“邻居见了我都说,你这身体,够呛啦。”家里一位亲戚来做客,看到他的情况,也知道他没钱看病,“我回家给你拿钱去。”结果这位亲戚走了,再也没回来。别误会,人一直都在,只是钱没拿来。“失落。”好在病魔没持续多久,自己觉得折磨这么个人,实在太不道义,便扭头退去了。傍晚时分,老爷子的报纸卖完了。几十份报纸,能挣十多块钱。加上早上卖报送报,一个月大概不到块钱,老爷子说,吃烧饼足够了。

孩子在北京读到高中毕业,考虑到回原籍参加高考,教材都不通用,便直接参加工作了,现在也在邮局。全家人最担心的,还是杨秉诚老爷子的身体,没有退休金,也没有医疗保险。好在2月份的时候,新闻又重新提到了落实户口的政策,让老爷子看到了希望,他等待着派出所的民警跟他联系——此前民警答应过几天开车带他跑以前的单位,查找档案等个人资料。

命运让一个世界有些冰冷,但人情又让老爷子离不开一辆自行车和一句“晚报”。雨天骑车摔倒了,一车报纸都沾了泥水,但拿给老主顾,得到的却是比平时更多的感谢;不认识的人,根本不会去问原因,便买下湿了的报纸;“老有人给我5块钱,但就要一张报纸,说什么也不让我找钱。还有一次,一个小姑娘说,把钱扔在车筐里了,拿了一份报纸走。待她走远了我才得空往车筐里一看,那是一张块的啊。”

孩子围着杨老先生,逗他怀里的小狗。

面对着这位杨秉诚老人,我在想,他是谁啊?他是一个小偷?他是一个因为一块铜就变成的黑锅?他是一个为历史反革命翻案的现行反革命?他是一个小煤窑的逃兵?他是一个娶到年轻媳妇的幸福大叔?他是一个和城管作斗争的勇士?或是一个生活在北京市中心,却是新北京最陌生的人?

反正,现在他只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养老金,却会在今天还穿着一身建设服,上衣兜里揣着钢笔,带着蓝帽子,怀里揣着小狗,站在天桥市场街南口,吆喝那26年没变味儿的“晚报”的平凡老人。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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