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舞金城之巅的“文字侠”
——访千阳籍著名军旅作家兰必让
作者:郑江泉
题记:近日,获悉我县籍著名老作家兰必让老先生于年11月29日在兰州病故,享年81岁。噩耗传来,我顿时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仿佛一片亮丽的天空在瞬间坍塌了,眼前一片混沌和黑暗。年12月10日,我同剧作家朱维老师曾专程去兰州拜谒过他,他一生对物欲无意识,孤独而执著地攀爬在精神高地的另类人生让我万分景仰。兰老走了,带走了许多他还没有来得及写完的精彩文字,留给了我们一面巍峨的丰碑。面对这丰碑,我泪眼婆娑,欲语无声。现将过去撰写的一些琐碎的文字码在这里,权作对兰老的追思和怀念。由于文笔稚拙,不恭之处,望兰老在天之灵见谅——作者
心怀景仰思念如山
千阳出了个兰必让,
名传九州和百乡。
《草原歼匪》走四方,
红色经典放金光!
(老作家兰必让在侃侃而谈)
孩提时代,兰必让的名字和《草原歼匪》中惊险曲折的战斗故事,便如同一粒粒金灿灿的种子,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一种彩虹般锦绣的向往,一种大山般巍峨的景仰,让我在漫长的岁月里久久凝望和膜拜,从未释怀。
这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红色经典小说,浓笔重彩地再现了甘南大草原剿匪战斗的火热场面。作者以革命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塑造了我人民解放军连长高定国、指导员陈敏、排长王忠、战士马卜尔笃,以及贫苦藏族牧民贡巴才旦、拉华才郎的高大形象。作品故事曲折生动,险象环生,有浓郁的草原气息。它作为建国后甘肃人民出版社也是甘肃省首部长篇小说隆重推出后,便迅即风靡了那个不凡的年代和岁月。甘肃社重印两次,发行8万册,此后又改编成上、中、下三册连环画,发行47万册。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改编成全一册连环画,发行34万册。这部小说一如那个时代的高粱和苞米,喂养了几代人饥饿但却亢奋的精神,滋润了他们永远回味无穷的精彩记忆。
在那个年代,小小的千阳县因《草原歼匪》而声名遐迩,兰必让的名字在千河两岸家喻户晓。幼小而冲动的我,曾拿起笔来给兰必让写信,求教写作知识及投稿常识。兰必让在百忙之中给我热情洋溢地回了信,简述了他的写作经历,以及初学写作需要注意的问题,还附了一份详细的报刊杂志社通讯录。在兰老的引导下,自己也懵懂地走上了码字生涯。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与远在异乡的他一直未曾谋面。兰老年事已高,我对老作家的思念之情与日俱增。
丝路采风初识兰老
(作者与兰必让、朱维在黄河大桥上合影)
年12月10日,我和剧作家朱维满怀崇敬之情,毅然登上了西去的列车,沿着丝绸古道,专程去黄河之都拜谒闻名半个多世纪的老作家兰必让先生。列车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跋涉,于傍晚时抵达兰州。时值隆冬,岁暮天寒,这座丝路上的山水名城,朔风凛冽,人影绰绰。沧桑的皋兰山和北塔山如同慈祥而仁厚的父亲和母亲,从遥远的天幕后巍然地矗立起来,张开宽阔而厚实的怀抱,将这夜色中林立的高楼大厦,街衢中无边的灿烂星河,以及在城中央隐伏的滔滔黄河,全都默默地拥抱了起来,天籁声中似有催眠的呢喃絮语。我们在小西湖对面随便找了一家旅馆,与这座古城一道进入了温馨的梦乡。
清晨刚起来,兰老便来电话了。我们如约在温州商贸城门口与他见面。嘘寒问暖之中,我仔细打量了一番我日思暮想的老作家。只见他披一件八十年代流行的旧黑呢子大衣,高大魁梧的身板,消瘦而笔直。稀疏的头发虽用染发剂漂染过,但两鬓还是藏不住印证沧桑岁月的银丝。脸颊狭长,左腮略有凹陷,鼻梁坚挺,浓浓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慈祥、温润而深邃,一瞥一笑间闪烁着灵慧而睿智的光芒。举手投足,干练洒脱,尤其那洪亮的嗓音,真切而饱满,仍是地道的西府口音。语速沉稳,条理井然,如汩汩涌泉,滔滔不绝。这一切让人很难将他与78岁的耋耄老人联系起来。兰老带我们拐过几个胡同,穿过黄河大桥,来到北岸的华兴机器厂家属区。这是一座七八十年代修建的职工宿舍楼,进入兰老家,我惊愕了,这就是一位大作家的居室吗?42平米的空间硬生生地给切割成几个“小火柴盒”儿,客厅、书房、卧室、厨房、卫生间魔术似地压缩到了一块,这才是真正的“蜗居”。小客厅白色的墙壁经岁月长期地抚摸有点泛黄,东墙根搁着一条旧沙发,外套已磨损掉了许多绒纹,靠背与座垫形成明显的色差,一片斑驳。一张玻璃茶几,一台外壳有些变色的电视机,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旧书柜,一台正在传递热量的电暖炉,这就是兰老的所有家当了。
怎么不见兰老的家人呢?经过进一步交谈,方知兰老至今孑然一身,未曾婚娶。我们再次震惊了,原来他是一位父母过世,没有妻子,没有儿女长期独身的老作家呀。此时,一种凝重的孤独感向我袭来,78载寂寞漫长的岁月中,兰老用一支笔拥抱生活,用一支笔与人生的坎坷和苦难械斗,用一支笔作为生命的拐杖,在红尘滚滚和喧嚣吵杂的繁华都市里挣扎与沉浮。读了他的书,以及他用心血煮炼出来的所有作品,倔强、刚毅、隐忍、内敛以及博学的形象立时在我的眼前凸现:他是一位睿智的哲人,一位在常人看来有点怪异和癫狂的老者,一位淹没在物质社会,而远离物欲,独享浩瀚精神之海的当代隐士,更是一位独舞在金城之巅的“文字侠”。
激扬文字名噪金城
(作者在与兰必让交谈)
兰必让,年6月生,原名兰恒志,曾用名兰璧让,千阳县水沟镇夹咀村四组人,在家乡昙花寺小学四年级辍学。年参军,年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步兵学校,历任学员、区队长,军事学校特种兵教研室防原子防化学教研组教员、甘肃省平凉军分区党委秘书,后转业到第四机械工业部厂(生产各种军用雷达的核心部件超高频电子管的专业厂家)厂办工人大学,任副校长。年12月调入国营兰州华兴电子机器厂宣传科,任科长,系政工师。文革中曾遭遇迫害。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电影电视评论学会会员,甘肃省神剑文学会文学部副部长。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草原歼匪》,短篇小说《赌徒》、《将军之死》、《默默有言》、《相同的时间》、《逝者如斯夫》、《二五一三》、《危险时刻》等,散文《来自福建前线的报告》、《将军三题》、《游金山寺重说法海》、《因为她漂亮》、《难忘“为民流血碑”》、《难忘的一张反对票》、《见“拆”心喜》、《下“海”这天》、《匹夫无事忧天倾》等,文学评论《报告文学必须真实》、《“清明”诗与“杏花村”》、《重庆谈判的巨片意识》等。其中短篇小说《逝者如斯夫》、评论《独具匠心的细节与情节》获甘肃省文艺评论一等奖,《重庆谈判的巨片意识》获全国影评三等奖。出版写作工具书《公文写作常识》和《公文写作方法》,合作编写出版《甘肃省志·电子工业志》。著有杂文集《第三只眼》,编著有方言工具书《陕西方言俗语辞典》。
多年来,他的作品散见于《甘肃日报》、《青海日报》、《兰州日报》、《兰州晚报》、《甘肃经济日报》、《甘肃工人报》、《甘肃广播电视报》、《陕西广播电视报》、《甘肃地质矿产报》、《甘肃法制报》、《法制导报》、《消费之声报》、《鑫报》、《浙江杂文界》、《江西杂文》、《大众杂文选刊》、《诤友》等。多篇美文被收录进《全国优美短文大赛优秀作品集》和《中国当代精美短文大观》,年8月,他的传略被收录进《中国文艺家传集》。
翻开兰老新近出版的杂文集《第三只眼》,那文字间峥嵘着的睿智的锋芒,烁烁逼人。长满尖锐犄角的思想,无拘无束地迸射四方,所向披靡。他在序言中以《温水煮青蛙》为题,抨击鲁迅死掉之后鲁迅精神已不复存在,今天的杂坛不过“温水煮青蛙”而已。那笔走龙蛇,天马行空,纵横捭阖的文字,时而如大江奔流,一泻千里,荡气回肠;时而如智者高瞻远瞩,俯瞰四海,人间万象,尽收眼底;时而如行者逍遥于太虚之外洞察时世,天道幽微,世态炎凉,生命苦短,一览无余;又似学者峰坛论道,大展经纶,含英咀华,字字珠玑,句句锦绣。我们不必浸透到他那涟漪四起的文字里面,去掂量作品内蕴和外延的分量,单从那些作品的题目就可以见识一位耋耄作家的深邃和不凡:《我们正在改写历史》、《美国猴子称大王》、《西方民主和法国总统的尴尬》、《给台独势力算命》、《真话与领袖隔着一堵墙》、《第三只眼看“庐山会议”》、《有感于普京夫人哭了》、《长官莫做秘书的传声筒》、《从“双突”看婚姻观念》、《闭上左眼看“土豆烧牛肉”》、《孔雀开屏与母鸡下蛋》等等。
黄回绿转,春华秋实。随着时光的流逝,文采激扬的文字,不断从兰老的的笔尖流出来,走出那狭小的斗室,洒向更广阔的媒体空间,从而被更多的读者所熟知和了解,一时间,他成为名噪金城的作家之一。
少年从军转战甘南
(青年时代的兰必让)
在与兰老交谈中,他给我们两人一边续茶,一边拿出了他这一生的影集、作品剪贴集、出版的书籍,以及那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荣誉证书。作品剪贴集已经有些年月了,一些纸质已经泛黄,但装裱得很规整。荣誉证书在地上码了很高,我们一本本地翻阅着,每本都记载着他辛劳的汗水和智慧的结晶。尤其是那不同时代的影集,格外引人注目。一张青年时代的黑白军装照更是帅气,端庄英俊的面庞,气宇轩昂。笔直挺拔的身躯,英姿勃勃。兰老的这些老照片,把我们带到了那遥远的岁月。
兰必让从小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父亲18岁就给本村的富人兰某家当长工,随后又吆上牲口去陇县关山贩木炭、大麻和水果。一家三代八口人蜗居在两只破窑洞里,由于人畜共处,经常患各种传染病。他的父母一共生了十一个孩子,一个刚生下来就夭折,三个病死,活下来七个,他排行老三。
五十年代初,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国内国民党残余势力疯狂反扑,战事紧张。年千阳县一年内征兵三次,全县六万人共征兵六百多人。年仅15岁的兰必让在家乡应征入伍。他当时身体非常瘦弱,体重只有37.5公斤,被分配到西北野战军第3军团11师33团服役。年甘南藏族自治区,被反动势力煽动发生叛乱,叛匪利用台湾国民党空投的武器,烧杀抢掠,袭扰牧民,围困政府机关,伏击运输车辆,杀害地方干部。9月4日,兰必让所在的部队奉命开赴甘南大草原剿匪。在参天的原始森林里,他们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跟踪追击。厚厚的枯枝败叶堆成天然的绒被,踩下去深到膝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行走十分困难。一不留神,就会暴露行踪。有时根据侦查的情报,埋伏在匪徒可能经过的地方,一守就是好几天。有时与匪徒发生遭遇战,来不及回避,战斗打得很惨烈,一些战士献出了年青的生命。他们齐心协力,浴血奋战,经过近两年的艰苦战斗,终于光荣地完成了上级交付的剿匪任务,消灭了残匪,活捉了多名叛匪,缴获了敌军的电台、枪支、弹药、粮食等物资。
艰苦卓绝的战斗生涯给年青的兰必让是一种炽热的历炼,丰富了他的人生积淀,也为他日后创作长篇军事小说《草原歼匪》,提供了厚实而鲜活的素材。
发奋习文著书立命
年,随着剿匪战役的全面结束,部队开始整编,转入和平年代的经济建设期,全军倡导大学文化。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程度的兰必让也加入了文化学习班。在学习中,他以甘南剿匪经历中的班长为原型,写了一篇处女作《送信》,没想到被《解放军报》发表。他所在的天水步兵学校被裁掉学员多人,许多文化低的人被调入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被分配报考西安机电厂。而他有幸被留到步兵学校特种兵教研室任教员。在任教期间,他深知自己的文化功底还很浅薄,于是就发奋读书学习。在那艰苦的岁月里,学习资料非常奇缺。他就跑很远的地方去向别人借书,将极其微薄的津贴全都用来买书。各种辞典、字典、写作工具书、文学名著、报刊杂志,充满他生活的空间。他边读边写,经常向《解放军报》等军报撰写新闻通讯稿,其一丝不苟、刻苦认真的学习精神,为战友们一直津津乐道。
年,兰必让在长期的学习和阅读中,甘南剿匪惊险激烈的战斗场面历历在目,使他夜不能寐,茶饭无味。于是,就萌发了把这段难忘的经历真切地记载下来的想法。于是,他就开始动笔,边写边找参战的战友交流。当时,他是业余写作,白天还有繁重的工作任务,不能耽误,他就晚上挑灯夜战。就这样,写写停停,写了一个章节,回头一看,又觉不满意,推倒重写,他写得很苦很累。年,经过五易其稿,稿子终于完成了。当他正准备交给出版社审稿时,文革的暴风骤雨来临了,他那还未出版的作品被批判为“大毒草”,本人被限制人身自由80多天,上大会批斗四次,被迫写了七份检查材料。年,甘肃省作为“创路子”的作品,再次邀请作者修改原著。小说原名《没有发出的电报》,后经过与出版社商讨,定名《草原歼匪》。兰必让又对作品内容修改了五次,终于于年作为甘肃省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部长篇小说正式出版,面向全国发行。不久,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和甘肃人民出版社同期改编为同名连环画大量发行。这些红色经典题材的小说和连环画,在那个如火如荼的岁月,影响和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沧桑人生寻芳无踪
(兰必让与朱维在一起)
年,兰必让已满21岁。按照当时的习俗,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年青、帅气而又才华横溢的兰必让,第一次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女朋友,而他正在写作之中,感觉自己还未成就一番事业,也就把谈女朋友没当一回事,双方没有作进一步了解便分手了。
年,兰必让在军事学校特种兵教研室任教员时,发明了一个原子弹爆炸模型教具,被部队委派参加在天水市举办的新武器展览,他同时担任新武器展览会的现场讲解员。医院门诊部的一位女医生也参加了展览活动,她也是讲解员。她主要讲解战地现场救护和医疗卫生知识。他们相识了,女孩贤淑文静,活泼漂亮,且是位知识型女性,经常在展览间隙读一些外国小说。兰必让动心了,他找机会在一块吃饭的时候,悄悄递给女孩一张纸条,表明了自己的爱意。女孩回了纸条,但未明确表态。此后,他们还经常通信。在这期间,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他都婉言谢绝了。在第二次举办的“兰州军区技术文化检阅大会”上,他们又见面了。女孩告诉他,她的婚姻问题最终要父母敲定。此后,女孩说父母嫌北方太艰苦,隐隐中还露出嫌他职衔太低,最后她嫁给了北京军区某军人。这次不欢而散给兰必让打击很大,两年多时间他都陷入失恋的痛苦之中。
年,他认识了一位女大学生,双方谈得很融洽,但不久因他被调到甘肃崇信县工作,爱情又一次搁浅了。之后,他又认识了庆阳一女孩,双方都没意见,但其父母不同意,女孩自己拿不定主意。在这期间,他被调回兰州改小说,忙得不可开交,又把这个机缘泡汤了。
年他穿一身旧军装在书摊上买书,认识了摊主的女儿,女孩正在读高中,文静妩媚,一下打动了他。而他英武潇洒的军人形象也引起了女孩的注意。他经常光顾这家书摊,买了不少书,渐渐地与女孩熟识了。每次来,女孩的父亲都热情地倒茶递水。年,女孩在平凉针织厂参加工作,当时全国都在大学《毛主席语录》,语录一时紧缺,女孩要他帮忙买一些,兰必让专门跑书店买了一些《毛主席语录》寄给了她。此后,她们还有书信来往,但最终女孩的父亲嫌他年龄偏大,女孩又拗不过父亲,他们又一次分手了。
此后,在漫长的岁月里,兰必让还通过别人的介绍,谈了几个女朋友,有的不随他愿,他主动退出。有的他没意见,而别人嫌他年龄偏大,工作不好。朋友劝他降低标准,将就着找一位妻子过日子,而他的态度是“宁缺毋滥”。也许,他过分追求爱情的完美,而使本来应有的爱避而远之。有人说命运之门神秘诡异,也许是上苍要安排他的爱情擦肩而过,也许是造化在冥冥之中的无情捉弄,无情的岁月已将一位风华正茂的军旅才子,变为一位耋耄的老人。
孤灯走笔独写晚霞
78载孤独而寂寞的岁月里,他身在异乡,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他与书为眠,与自己的笔交谈,与一盏阑珊的清灯对视。然而,他心有惊雷,面若平湖,思维缜密活跃,心灵中的天地异常辽阔博大,其谈吐字正腔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与他78岁的高龄判若两人。
兰老退休工资只有多元,在物价飞涨的时代,捉襟见肘,生活很清贫。也许他本身就是对物质享受无意识的人,就像他们年青时代的人们,狂热地追求崇高的精神而对物欲集体无意识一样,他仍然活在那个高尚、纯净而又火热的岁月里。
兰老性格乐观开朗,很健谈,不像一个耋耄老人,倒像一位年届不惑的汉子。他每天独奏锅碗瓢盆交响曲,自己买菜、买面粉,自己做饭,然后读书看报,写文章,有时一个晚上写到天亮。他没有电脑,在当今的信息时代,仍用一支笔一个字一个字地码着自己心仪的文字。医院看医生。他也去公园里溜达溜达,呼吸一下城市的新鲜空气,有时也去舞场潇洒一回,更多的是参加各种沙龙和文学社团的活动。
别人看他是很孤独的,但他自己并不认为。他活在他的思想和文字中。如果他内心真正感到孤独,那他早就訇然倒下了。人有两种属性,一种社会属性,一种个人属性。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都活在个人属性里,只有少数超凡的人活在社会属性里。他就是一直活在自己的社会属性里,而忽略了个人属性的存在。
兰老的孤独和寂寞自有他存在的合理性,正因为他把自己生存和生活的空间压抑和压缩到了极限,而思想和精神的天地便被无限放大了。恩格斯、尼采、康德、牛顿、帕斯卡、贝多芬、达·芬奇、诺贝尔,这些一生独身的伟人,正是在常人难以逾越的孤独与寂寞中,坚守心灵的挣扎与升华,让事业的阳光燃烧到极致!
兰老没有婚姻的孤独写作,在常人看来很怪异,很另类,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他正是在别人的不可思议中度过了近八十个似水流年。
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孔范今在《中国现代作家的孤独体验》一书的序言中写道:“在作家生命体验的孤独感里,更多的是矛盾撕扯中的痛苦与惶惑,是以个人独饮人生苦酒的方式通过咀嚼痛苦而达到的对人文性生命意义的逼近。而这些,则正是文学所需要的!”由此我想到了以《三千里江山》荣获朝鲜二等国旗勋章的我国著名老作家杨朔,想到了丹麦作家安徒生,以及法国作家莫泊桑、俄国作家屠格涅夫,他们都在没有婚姻、没有子女的生活里缔造了自身价值的辉煌。作家李倩瑜在《作家都是孤独的灵魂》中写道:“写作就是一种命,因为孤独不得不为自己创造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们在孤独的时候总是希望表达,而表达的时候又体悟孤独。写作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我们通过文字与自己对话,那些文字就是孤独的灵魂在空中骄傲地独舞,既不需要有观众,也不需要面对众生。我们只需要将自己的情绪通过笔尖流露出来,慢慢地融汇成一条涓涓细流,如果你正好在河流边上,那么你就不是孤独的。”
兰老只有一个人的家庭、一个人的心灵空间,却盛载着更大更广博的世界。中国改装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下水试航以后,国内为给航母命名吵得沸沸扬扬,他年2月6日给中央军委写信,提出自己与众不同的观点,言之凿凿,意之切切,还真是一位忧国忧民、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热心文人。他身在甘肃,却在孜孜不倦地编著《陕西方言俗语辞典》,由于找不到对称的语言环境,他就从陕西卫视播放的《百家碎戏》或陕台主持人随意流露出来的陕西方言中捕捉词汇。在这42平米的斗室里,狭小清冷的空间可以束缚他对物质生活的占有欲,但不能屏蔽他高速驰骋的思想。他哲人般敏锐、犀利的思维触角,可以无限延伸和扩张,上至远古的洪荒,下至遥远的未来。在他的人生里,现代物质生活缺失,爱情生活缺席,家庭伦乐缺位,而文化精神生活却在他的心灵空间里超载。他与爱情失之交臂,却写出了精辟、深刻的《兰氏爱情格言》。多少个寒来暑往,多少个晨钟暮鼓,唯有一盏清灯和一本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籍为伴,室内的孤独和寂寞,窗外物欲横流的疯狂和诱惑,皆在时光的脚步声中蹉跎着走远了,他却浑然不觉。他是一位独舞在金城之巅的“文字侠”,他仍在一如既往地用笔和那不倦的思想,书写着自己瑰丽的晚霞。(本文写于年12月)
▍消息来源:郑江泉▍编辑:千山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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